摘要：后补贴时代的瑞典，对中国新能源车事业进程的参考和启发。

昨日，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世界各地：瑞典政府宣布全面取消“新能源车气候红利补贴”，即日生效，不设置任何缓冲期。

短短几百字的公告犹如一颗炸雷，在全世界新能源从业者中引发剧烈讨论。

一向慷慨的瑞典政府为何突然取消新能源车补贴？

这一动作的背后，有哪些政治、经济、市场、能源层面的考量？

瑞典新能源车市场，为何能登顶世界前三？

后补贴时代的瑞典，对中国新能源车事业进程，有哪些参考和启发？

01 一向慷慨的瑞典为何突然取消补贴？

新政之前的瑞典，是对电动车补贴最为慷慨的国家之一。

瑞典式的慷慨，集中体现在“现金补贴”和“税收优惠”两个方面。

现金补贴方面，购买纯电动汽车和氢燃料汽车的个人，可获得最高7万瑞典克朗，约合近5万人民币的补贴。

如果车辆上牌时间晚于2023年1月1日，则可以获得最高5万瑞典克朗，约合近3.5万人民币的补贴。

由于有近15%的国土位于北极圈内，瑞典人对于插电式混合动力车的需求也很强劲。

购买插电式混合动力车，且二氧化碳排放低于50g/km的的个人，可获得最高2万瑞典克朗，约合近1.4万人民币的补贴。

即便是落地百万的豪车，只要与新能源沾边，也能获得补贴。

这一政策漏洞直到2022年7月12日才被补上。

2022年7月12日，瑞典政府规定，取消售价超过70万瑞典克朗的新能源车的补贴资格。

最高70万瑞典克朗的价格限制，恰好对应了蔚来旗舰SUV，全新ES8 100kWh在瑞典市场的售价，690,930瑞典克朗。

像蔚来一样，游走在瑞典补贴限价边缘的车企，还有很多，比如雷克萨斯和沃尔沃。

税收方面，早些年间，瑞典曾一度免征新能源车车辆税。

车辆税是很有欧洲特色的税目之一。

作为一种惩罚性的税收，车辆税意在用高负担的税赋，敦促车主尽快更换低CO2排放车辆。

包括基本税费360瑞典克朗，所有汽油和柴油车需要缴纳二氧化碳排放费环境税费250瑞典克朗，柴油车还要支付额外的柴油污染税。

车辆税并不便宜。

以CO2排放值152g/km的柴油动力沃尔沃XC60为例，前三年每年支付的车辆税约为5,500元人民币，随后降低至每年约2,200元人民币。

用车10年，仅车辆税一项就要支出超3万元。

新能源车这一项的税收为零。

除此之外，在瑞典，电动汽车还可以享受一系列特殊优待，例如在一些公共场所免费停车，在部分城市和区域可以使用公交专用道等。

在结算方式上，瑞典的做法也与中国不同——瑞典新能源补贴的发放对象是个人，所有补贴款项直接由政府打入个人银行账户。

一方面是税收、路权等实实在在的好处，一方面是进入自己口袋、真金白银的补贴，瑞典人对于新能源车的慷慨可见一斑。

这场补贴狂欢，随着2022年11月7日发布的新补贴政策戛然而止。

据Teslarati 2022年11月7日讯，瑞典环境部突然宣布取消新能源车补贴（原文链接见文末注释①）。

截图自瑞典环境部官网

这意味着2022年11月8日后购买或下定新能源车的个人将不再获得任何补贴。

在新政府提交的财政预算案中，2023年度新能源补贴Abolished climate bonus一项增加至29.9亿瑞典克朗，以支付11月7日前所有已经下定的个人和已申请补贴申请的个人。一向慷慨的瑞典，突然取消新能源车补贴，或出于四方面的考虑。

第一、新能源车增速过快导致补贴挤兑

随着新能源汽车销量的增长，补贴所需的资金额度也会越来越庞大，这种高额补贴的模式注定是难以为继的。

瑞典新能源车的增长速度，便已经远远超过了补贴的额度。

以刚刚过去的10月份为例，瑞典累计注册各类新能源车13,299辆，超越挪威成为北欧四国中新能源车增速最快的国家，PEVs（PHEV+BEV）当月的销量占比接近60%。

1-10月，瑞典新能源车上牌辆高达11.9万辆，PEVs（PHEV+BEV）的市场占有率与历史最高记录接近持平。

11.9万辆新能源车对应的补贴规模，约为72.51亿瑞典克朗；而2021年政府财政预算中，为2022年度新能源车补贴的拨款总额为35亿克瑞典克朗。

35亿拨款，还包括了2021年度已审核通过，但仍未拨款的新能源车订单。

据cleantechnica透露，上述35亿瑞典克朗补贴，在2022年2月份已经耗尽。

即便将2023年 29.9亿元的财政补贴全部用于2022年度订单，也不足以填满近40亿瑞典克朗的缺口。

第二，瑞典的补贴方向，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瑞典的新能源车补贴，从高速增长阶段，来到了高质量发展阶段。

随着新能源汽车的保有量越来越大，如何提升消费者的用车体验是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充电。瑞典补贴新政在大砍2024、2025年度新能源补贴的同时，在2024和2025年度分别新增了16.1亿和11.2亿瑞典克朗的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补贴。

气候与环境大臣Romina Pourmokhtari表示，希望（这笔款项）可以加快电气化进程，使人们无论居住在人口稀少的地区还是城市，都能够方便快捷地使用电动汽车，能够实现在家、在工作和旅行中充电。

除此以外，瑞典政府还计划在2023年通过Klimatlivet（气候生活计划）提供4亿瑞典克朗扩充全国充电基础设施，2024年和2025年，计划每年投资5亿瑞典克朗。

瑞典政府的这一做法与2019年中国“取消地补，从“补车”转为“补桩”的政策不谋而合。

第三、瑞典面临天然气、电力恶性短缺，急需资金建设新核电站和补偿居民用电

受俄乌冲突战争导致的天然气、石油、电力进口量限制骤减，西方对俄制裁以及欧洲能源危机的影响，向来并不缺电的瑞典也不得不面对燃料和电力价格飙升带来的挑战。

在助推高通胀率的因素中，电力价格的激增数据格外显眼：

8月电力价格较同比上涨51.4%，瑞典9月电力同比上涨54.2%，连续打破电价记录。

据瑞典统计局官方数据，瑞典南部地区的电价达到了创纪录的5.69瑞典克朗/度电，约合人民币3.71元。

为应对电价飙升，瑞典政府9月上旬即向该国家庭和企业发放电力补贴，金额总计达600亿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391亿元。

为应对电力紧缺，新政府财政预算在2023-2025年度累计追加了3.8亿瑞典克朗用于支持建设新的核电站。

第四、瑞典油价达到历史高位，用车成本高，对新能源车有导向作用

燃油车的高额使用成本，也是瑞典政府有信心取消新能源车补贴的有力推手之一。

根据GlobalPetrolPrices统计，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实时汽油油价为20.3瑞典克朗/升，约合人民币14元/升。

柴油（包括取暖柴油）的售价更是飙到了27.12瑞典克朗/升，约合人民币18元/升。

作为对比，北京市今日0号柴油价格仅为8.2元/升。

消费者对插电式混动车的接受度，明显更高，也明显高于纯电动车。

在财政吃紧、能源危机、财政压力、通胀压力、国内消费环境的综合影响下，瑞典政府做出了取消了新能源车补贴的决策。

02 瑞典新能源市场，为何能登顶世界前三？

瑞典新能源车的能见度，仅次于世界第一的挪威。

瑞典新能源车高速发展的十年，正是政府补贴政策密集持续的十年。

与中国相比，瑞典电动汽车市场起步较早，发展过程中有4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2011年，瑞典政府批准了一项2亿瑞典克朗的计划，为购买电动汽车和其他超低排放的环保汽车（每公里二氧化碳排放量低于50克）提供每辆车4万克朗的补贴。

此外，对于百公里电耗低于37kWh的电动汽车以及二氧化碳排放量不超过120克的混动车，免征5年的年度流通税。

这项政策从2012年1月开始正式生效。

因此，瑞典2012年电动汽车销量从2011年的185辆飙升545%至1,194辆。

2014年7月，上述项目耗尽了资金，彼时的瑞典已经累计注册了5,028辆电动汽车。

同年12月，瑞典再次批准拨款2.15亿克朗用于2015年对电动汽车的补贴。

2015年和2016年，上述款项分别被追加1.32亿和9400万瑞典克朗。

得益于此连续且高质量的刺激，瑞典新能源车注册量从2009年的129辆，飙升至2017年底的50,304辆。

无差别高补贴，在2016年宣告停止。

2016年开始，瑞典政府规定只有纯电动车才可以获得4万瑞典克朗的全额补贴，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等环保汽车可以获得一半的补贴，不过免征5年年度流通税的规定依然不变。

同时，补贴的方向也面相市政交通，瑞典政府于2016年拨款5,000万瑞典克朗，并在2017至2019年每年拨款1亿克朗用于纯电动公交车的推广和换代。

除了车，瑞典政府还对电动车充电站出台了激励措施。

对私人充电桩的最高补贴额10,000瑞典克朗/桩，对公用快速充电站提供全额拨款。

此后，瑞典电动汽车市场继续高速增长，2020年，瑞典电动汽车市场份额大增至32.2%，2021年更是达到创纪录的45%。

根据LeasePlan的研究，瑞典是欧洲购买电动汽车最“划算”的国家之一，电动汽车的使用成本远低于汽油和柴油汽车，位居欧洲第三位，仅次于德国和希腊。

【编辑总结】

从无差别高补贴，到纯电&插混差异化补贴，再到限制高价新能源车的补贴，最后到补贴大基建，瑞典用本国电动车高速发展的黄金十年和思考给处在新能源发展狂热期的国家敲响了警钟。

十余年的补贴演变就像赛马场。

瑞典要做的在于建设和维护马场，吸引优秀马主和选手前来参加比赛，并吸引更多人投身其中，而非养马、驯马和赛马。

【注释】

①：瑞典环境部关于取消新能源补贴原文链接为www.regeringen.se/pressmeddelanden/2022/11/klimatbonusen-upphor-den-8-november。